《西游真诠》第八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
山阴悟一子 陈士斌允生甫诠解
蓬萊一元子紫微學堂章真言段落
第八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
悟一子曰:
前七篇,明金丹大道是修炼先天真一之气而成,
其丹法、根源、火候、始终、下手秘诀、包括无遗。
学道者静观密察,得师指示,即可共证菩提,立跻仙位。
仙师恐世人愚昧,
或谓仙佛乃系天生,非凡人可学而至。
或谓参悟惟在一心,止自已可求而得。
故下文提出玄奘一人,做个榜样;
提出悟空、悟净、悟能、龙马,做个作用;
见得仙佛人人有分,非天生性成;
彼我共济,非一己孤修也。
但书中设险设怪,作魔作难,
至十万八千之远,八十一难之多,一十四年之久,又未免起人骇疑畏阻之心;
以为必不可至之地,必不可脱之厄,必不可成之功。
若然,则是以《西游》阻绝世人也。
仙师立言之意,发明未得真传,而有千魔万难之极苦;
己得真传,而有一永得之极乐也。
故提纲云:『我佛造经传极乐。』正欲以至近至易者,救试验从生。
若曰:自有此经,而可免十万八千之遥赊,八十一难之险阻,一十四年之淹久也。
现首篇劈头提出『西游释厄』四字,便晓西游原以释厄,非有作难也。
然则为魔为难,因玄奘未得真传而设,
似宜到大雷音见佛祖传经之后而得道,何以至凌云渡,即已脱壳成真?
不知大士奉旨寻僧,己传与五般宝贝。
令其收伏三徒,准备脚力,玄奘己密受《紧箍》口诀。
真经之传,己在大士上长安之日,固不必到西天而即可得道也。
特借必往西天,以指明大道根源之处;
借十万八千之远,八十一难之苦,一十四年之久,
以指明防危虑险,功程火候之至要。
原不远也,远生于担荷之不力,浅迫之便途;
知十万八千之匪遥,而道在目前;
顿悟者,一觔斗而己至矣。
原无难也,难生于尘缘之迷惑,僻漏之参差;
识八十一难之易解,而乐自无极;
大勇者,一金箍棒而己了矣。
原非久也,久生于不识药物之火候,锱两之奥妙;
知一十四年之非久,而经可立致;
善知识者,金禁紧而即已入我彀中矣。
第
不能历极苦之假,不知极乐之真;
不历极苦之苦,不知极乐之乐;
不历十万八千、八十一难、一十四年之远险而且久,
不知九九之止一九,两藏之止一藏,五千四十八日之止一候也。
此经本于《阴符》、《道德》,造自黄、老,
仙师特托我佛以阐其教,
唐世以广其为,玄奘以示其标,西游以演其义,取缔以发其旨己耳。
倘谓必如玄奘之西游取经而始可成道,
则是上世应鲜古佛真仙,后世断绝佛胎仙种;
为甚繁甚难甚幽远,人人必不可得之道,非至简至易至切近,必可共得之道,
则天违我佛传经之婆心矣。
我佛传经,妙有二义:
未得道者,令如玄奘之往西而取经;
己得道者,令如悟之到西而皈佛。
总一传也,总传一极乐也。
其经旨之微妙,在人神明而察识之,故必观音大士之神观为能奉行也。
篇首一诗,言参禅冥悟之众,虚费工夫,
如
『磨砖作镜』而不可鉴形;
『积雪为粮』而不可充饥,到老无成,迷误年少。
其言『毛吞大海,芥纳须弥』,总属无据之说,
而『金色头陀』,未免傍观微笑矣。
人能悟此,则『超十地三乘』;
滞此而不能悟,则入于『四生六道』,而轮回万劫,不可脱也。
谁人能听得『绝想崖前,无阴树下』,
恍惚杳冥之中,有杜宇一声之春信,忽然惊破晓梦耶?
因致
『曹溪路险』,而不可行;
『鹫岭云深』,而不可到,
茫茫无畔,莫可捉摸。
此处故人之音信,杳绝无闻耳,
须知『千丈冰崖』之间,有『五叶莲开』,超然而出,
有馨香袅袅,透垂帘而绕古段也。
人能于此中『识破源流』,便见龙王三般之至宝,始可得丹而成仙作佛也。
岂彼禅关参觅所得窥其涯涘哉!
盖禅关止在性体上参求,
而不从命根上着脚,
徒费工夫万万,直至老死茫茫,终归大化。
可悲,可惜!
是皆不识五行山下心猿之事,并不识五行山下走心猿之事也。
故如来回至雷音宝刹,对诸佛、菩萨道:
『我以甚深微妙慈悲般若之心,遍观三界。
根本性原,毕竟寂灭。
同虚空相,一无所有。』
言『根本性原』,即本来面目也。
虽难以径入寂灭,而专从性体参求,
至得道之后而观性原,毕竟寂灭。
『同虚空相,一无所有』。
言『同虚空相』,则非顽空;
言『一无所有』,则非绝无。
我所殄灭乖猴之事,三界莫有识是事者。
是事乃至真至妙,而非寂灭、顽空者,特以『名生死始』,而法相应如是耳。
倘谓性原本空,而莫识是事,则非我之甚深,而徒事寂灭,则亦寂灭而己矣。
老子曰:『无名,天地之始;
有名,万物之母。』
无名则死,而为天地之始;
有名则生,而入于五行之中。
如乖猴,是名生而死始,法相有乖本性根源,
故出不得如来之掌,而超脱五行之外也。
佛祖盂兰宝盆中,具百样奇花,千般异果,是『有名,万物之母』,贞下还元之象。
此一问也,即佛祖所谓『我有一宝,秘在形山,诸人还识得么』之义。
故大众『请如来明示根本』,如来『宣扬正果』,发三五之妙蕴,
禅心朗月,真性涵天,此谓天、地、鬼三藏之真经也。
总而言之:
三藏止三五,三五止一五,一五止一而己。
一也者,乃修真之径,正善之门。
此经出于西方,必待东土求取,非有静观密察如大士者,不可得也。
如来道:
『这一去,要踏看路道,不许在云霄中行,须是要半云半雾,谨记路程远近之数。』
言修行者务脚踏实地,循序渐进,不得悬空虚想,躐等妄作。
又须机活神圆,毫无执滞,其中有火候功程次第,切须谨记,不可违错。
五件宝贝之内,有
『锦襴袈裟一领』。
袈裟,离染之服。
锦者,五色深丝织成。
在五色为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,
在五德为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
在五行为金、木、水、土,
在五伦为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,
在五方为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央,
在五音为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
在五味为咸、苦、酸、辛、甘,
在五季为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,
至于五官、五谷之类,不可罄述,总一五也,总『锦襴袈裟一领』之宝贝也。
『九环锡杖一根』,
环者,圆成无端之象。
在理数为循环,
在阴阳为往还,
在火候为九环,
在体用为连环,
在四隅为围环,
在鬼神为屈伸,
在天地为功用,
在死生为终始,
在四通为无碍,
在隐显莫测为智慧,
在因事制宜、随机应变为权,总一五之中也,总『九环锡杖一根』之宝贝也。
此二宝,一是体备,一是功用,
故取经人坚心来此,穿则免堕轮回,持则免遭毒害矣。
又三个箍儿,『唤做“紧箍儿”,虽然一样三个,而用各不同』。
又有『“金、紧、禁”咒语三篇』。
金者,禁也,进退之节也。
以金禁制,使无遁情。
一用于收大圣,以用为禁;
一用于收黑熊,以不贪为禁;
一用于收善财,以善舍为禁。
用各不同,大士用金银之妙也。
此修丹之秘要,下士闻之,莫不大笑者,故仙师隐示而不显言。
何以故?
修道者,物累净尽,一尘不染,金所首禁,此解常理,人必信以为然。
特不知金所首用,倘一刻暂离,则放纵无可约束,而不能使彼入我之门,
故惟首用其金,而紧紧禁制,方免逾越狂悖之患。
何以故?
金者,人见之而莫不首肯,莫不触目,莫不动念,
故金念一动,势必目昏脑急,刻难自宽,不容不就金听令矣。
真人曰:『欲求天上宝,须用世间财。』乃秘要也。
但金虽一色,而用各不同,念亦各别,紧禁之法则一也。
若世人荡检逾闲,而圣人作金科以禁制之,又一范围之法门。
发露至此,人必以为穿凿而大笑之,
请看篇中
『若不伏使唤,可将此箍与他。
戴在头上,自然见肉生根,
各依所用咒语念一念,管教他入我门来』之语,却甚明显。
然则不自吝惜其金,而『金、紧、禁』制仍与前解常理不相悖谬。
知此者,灵山脚下,即金顶大仙,
坚心求道者,二三年之间,即可至此,原系真言。
成道之速者,固如是耳。
非谓一十四年,乃其定期也。
然五件之中有三个,仍有三五之义,不可不知。
自此,而沙僧现相矣。
这沙僧,乃丹道中至要至妙所在,读者却又认错。
柳宗元曰:『西海之山有水,散涣无力,不能负芥,及底而后止。故名“弱水”。』
扬子云《甘泉赋》:『东烛沦海,西耀流沙。』
弱水,流沙,西域实有此地名,
仙师特借以喻情欲易沉,性基难固,必藉真土以凝结之。
真土者,真意也;
流沙者,土之无定者也。
真土无形,而遍历九宫,水、金、木、火,
无此,不能和合,其功莫尚,故又名『沙和尚』。
至『卷帘大将』之名,
『蟠桃会上失手打碎玻璃盏』,
『七日一次,飞剑穿我购肋』,
『没奈何?寻行人食用』,
此等全无意味,未知确有妙义。
帘者,所以隔别内外,防闲廉耻,彼熊卷之而无嫌忌。
『蟠桃会』,所以合欢心也。
『玻璃盏』,千年之水化成,西方至宝,所赖以合欢者惟此。
彼用意不诚而失手打碎,各失欢心,亵宝溺职,其罪滋大。
『七日』者,天心来复之候也。
清夜自思肘腋幽隐之地,绍无抱惭刺痛如飞剑然。
岂非徒食取经人之肉,而成无用之妖孽哉!
其『九个骷颅』,譬九宫之真土,故水不能沉。
『取经人自有用处』,其用处之妙,姑候收伏时再详。
此处
『指沙为姓』,起名『沙悟净』,『入了沙门』,『他洗心涤虑,再不伤生』,
可知皈依净土,须真意真诚,不可疏失,以致伤生害命也。
盖长生命基,全赖此土和合而成。
土为炼丹之至要,彼解沙僧为金水者,不知真土之为用而妄揣臆度者矣。
自此,而猪八戒现相矣。
猪属亥,亥中有甲木。
木能生火,故曰『语能』。
『亥』字从乙,孕也;
从二人,男女也。
有二首六身,为十月纯阴,阳无终绝之理,得生生不已之义。
金丹非其和合煅炼,不能成就也。
『天河天蓬元帅,只因带酒戏弄嫦娥』。
蓬者,转旋无定,遭逢不常,曲直之性,顺义而爱金。
酒者,水金也,一逢木金,即转旋无主,虽嫦娥,亦戏弄矣。
一灵真性,近于畜类,故『错了道路』,投在猪胎。
甲为阳木,
卯为阴木,
宜与卯二姐配合。
『不上一年死了』,乃阳生阴死之义。
『一洞家当,尽归我受用』,盖亥中乙孕,得禄于卯也。
『吃人度日』,一味嗜酒好色。
而『伤生』害命,所以为妖。
及得菩萨点化,『如梦方觉』,从正受戒,『断绝五荤三厌』,故曰『猪八戒。』
自此,而白马现相矣。
古今奉为指南者,以猿为心,以马为意。
若云:马是意。
心者,意之体;
意者,心之用。
则齐天大闹天宫、觔斗云等神奇不测,均应系白马所为。
何以专言在猿耶?
此可悟白马之非意矣。
白马者,金象,龙马也。
乾为龙,为马。
马乃纯乾之物,乾乾不息之义。
言修道者,必乾乾不息,有大脚力、大负荷如龙马者,方能至西方而取经耳。
彼凡马无力,不免为鹰愁涧所阻。
若认马为意,彼独非马乎,何以被龙马所吞而必须龙马耶?
但另有一要义又须指明:
修道者,以降龙为首务,若放纵恣肆,则自毁其明珠,而为孽龙。
脚根不实,不堪载道,何能致远?
故须潜之深渊,韬明养晦,而后可以善其用也。
自此,而大圣由潜离隐矣。
其先天真乙之妙,己阐悉于前,无庸再赘。
总而明之,
木数三,居东;
火数二,居南。
木能生火,二物同宫,故二与三合而成一五。
悟能,亥也,为水火一家也。
金数四,居西;
水数一,居北。
金能生水,二物同宫,故四与一合而成二五。
悟空,申也,为金、水一家也。
戊、已,本生数五,是三五也。
悟净,为土一家也,三五合而为一,即太极也。
太者,至大之谓;
极者,至要之称。
其理在混沌之中,一动而生阴阳。
阴阳者,气也。
所谓理生气,而气寓夫理者也。
有先天真乙之气,而始能生三家;
由三家相见之后,而又能生先天真乙之气,以成婴儿也。
婴儿全赖此一气之运用,而后能脱胎以成真人。
玄奘,即婴儿也,故玄奘离不得悟空;
即悟能、悟净,亦离不得悟空也。
《悟真篇》曰:
『东三南二同成五,北一西方四共之。戊己本居生数五,三家相见结婴儿。』
此的旨也。
噫!
发明至此,世人莫测所谓,未免妄揣臆度,邪说秽行,
将至真无上之妙道,如同儿戏。
有志学道者,务速求真师,逐节指示,免堕轮回。
此回结尾,大圣『见性明心』四字,
这『心』字,方著人心上,
即前篇菩提祖师所谓『成道之后,须要见性明心者』是也。
学道之始,便能见性明心,亦是禅家三乘之妙。
但止知无为,不知有作,不过独修一物之孤阴,何能结丹而成圣胎?
终落于空。
可悲,可惜!
紫阳真人曰:『但见无为为要妙,不如有作是根基。』
上阳祖师曰:
『到老无为,如何得乐?入室采铅,是云有作。
大德市朝,又谁知觉?欲成匡廓,先立鄞鄂。
得一黍珠,方是不错。九载坐忘,无为功博。
行满三千,与众共乐。若只无为,不先有作。
此乃愚夫,自相执着!殷勤数语,以晓后学。』
盖见性明心,是得丹以后之专功;
攒簇五行,乃作佛成仙之根本。
若止见性明心,而不知攒簇五行,必不能超脱轮回也。
如唐僧之末成婴儿,必籍三家以结成;
如孙悟空之已定五行,则必见如来以超脱。
读到师徒上无底船彼此相谢之语,便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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